我把sapphire安排到房间中央坐下，又急急地给她倒了水。在这期间这位名叫sapphire的少女既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表现出不安，她只是以端正有礼的坐姿静静坐在坐垫上。她的眼睛似乎是在盯着我的床铺，这让我感到有些尴尬，不过后来我才发现，她眼睛的焦点是涣散的，也就是说，她只是直直地看着前方，而前方恰巧是我的床铺罢了。
“额……sa……sa……”拗口的外文单词让我的舌头打结。
少女注意到了我的窘态，她向我微微低头，平静地说道：“sapphire，来岛五梦大人。”
“是，sa……sapphire，是蓝宝石的意思吧，很好听的名字。”
“是，多谢您的夸奖。”少女没有表现出高兴，只是礼貌地向我致谢。
“那么，sapphire小姐，请问……有栖川家对我……”
“请叫我sapphire，我只是区区一个佣人，担不起后面的敬称。”
“是，抱歉……”少女的语气里有一丝不容置喙的意思，让我不禁道起歉来。虽然我认为在她的名字后面加敬称没什么不妥。毕竟我又不是什么贵族公子，没有对眼前的少女直呼姓名的权力。
“那么，sa……sapphire，关于你说的意见。难道是我过世的父母与有栖川家有什么瓜葛纠纷吗？在我的印象里，我好像没有跟有栖川家有过什么来往。”
“来岛五梦大人，您说笑了。尊父来岛久我大人是已经过世的有栖川一信老爷的至交，来岛五梦大人亦在童年时期造访过有栖川的府邸。甚至我也有幸见过来岛五梦大人的面”少女平静地回答道。
“你……是认识我的？”
“是。之前在街道上的时候是我失礼，没有及时认出岛五梦大人。在我的记忆中，大人是不戴眼镜的。”少女又弯下腰去，她这种毕恭毕敬的态度让我很不自在，我可不习惯一个同龄的少女用伺候主人的态度来和我交谈。
“啊，是啊，小时候是不戴眼镜的。Sapphire，还有，请你用随便一些的语气跟我说话。老是这样恭恭敬敬的很累吧？”
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的神色：“是我的措辞有什么冒犯之处，惹得大人不快了吗？”
“没有，不是。只是，啊，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跟我说话用不着这个样子。”我这么解释着，sapphire看起来不是那种粗枝大叶的女孩，如果直接跟她说我不舒服，恐怕会惹得她不高兴。
“那么，请恕我拒绝。来岛五梦大人是主人的客人，对于我们这些佣人来说，是必须恭敬对待的人。”少女郑重其事地说道。
“诶……”我挠着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了，如果这么说的话……
“那么既然这样，就继续谈话吧，sapphire小姐。”我坐直了身子，收拢双腿，表现出对待长辈的样子。
“我想我已经向您请求过，不要对我加敬称，来岛五梦大人。”少女微微皱起了眉头，看起来我的小小诡计奏效了，少女确实表现出了为难的样子。
“如果你还是这样对我毕恭毕敬的话，我也不得不还礼了。这也是我来岛五梦的做事准则啊。”
“这……”sapphire的脸有些红，“我印象中的五梦大人，是不会这样欺负人的……”她的头微微低下去，小声地说着。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眼前这个少女温驯又有些羞怯的态度与刚开始时的优雅从容完全不一样，既有难以言喻的新鲜感，又杀伤力十足。
“啊……啊，抱歉。那至少叫我五梦吧，老是把我的全名叫出来也挺害羞的。”
“那……那好吧，五梦……大人。”sapphire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去，“那么，我可以继续说下去了吗？”
“请讲吧，我也想知道父亲究竟还给我惹了什么麻烦。”
“不知道尊父是否跟您讲过他跟有栖川老爷的交情以及他拜托有栖川老爷的事。不过看您刚才的表现，大概是没有。”sapphire似乎终于回到了一进门时的冷静状态，不过这大概归功于他称呼我为“您”了。
我点了点头。确实，我都不知道父亲跟有栖川这样的地方名门还有来往，更想不起来自己小时候竟然去过有栖川的宅邸。
“尊父在很久以前拜托过有栖川老爷，一旦自己发生了什么变故，就代替尊父照顾您，这点想必您也不知道吧？”sapphire的用她那真如蓝宝石一样的眼睛认真看着我。
“啊？原来父亲还对有栖川先生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很不幸的是，有栖川老爷和夫人都先于尊父过世了。”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尊父发生意外之前的几天吧。”sapphire认真地回答道。
“那……没有登门吊唁真是非常抱歉。”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先摆出社交辞令来继续我和sapphire之间的谈话。
“这不是您的过错，请不要过多自责。”sapphire端起我之前放在她面前的茶杯，微闭绣眼啜饮了一口。
“不过既然这样，有栖川家也没有必要关照我了啊，毕竟有栖川先生也已经过世了。”我这么回答道。Sapphire似已经把有栖川家的情况基本交代了，那还与我有什么关系？
“您不能这么说话，难道……难道风璃大小姐是这么薄情寡义之人吗？难道您已经忘了风璃大人的事了吗？”sapphire突然啪地将茶杯放到桌面上，当的一声吓得我肩膀都为之一震。
“抱歉，你口中的风璃大小姐是？”
“有栖川风璃大小姐，是老爷的独生女，也是有栖川家的现任家主。”sapphire闭着眼挺起胸膛，似乎是要用这端正的姿势来彰显自己雇主的威严。
“啊……原来还有这么一位。不好意思……我确实是个健忘的人……抱歉。”我惭愧地低下头，有栖川家的人对我这个几乎等同于陌生人的人念念不忘，我却对有栖川家几乎是一无所知，更不要提与他们来往。这简直比在放学路上叫错前辈的名字还要尴尬一百倍。
“这也不是您的过错，毕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sapphire的眼睛仍然没有睁开，或许这就是这位性格严谨认真的女仆表达不满的特殊方式吧。
“十年前……我现在是十七岁，那么也就是我七岁时的事了。那时我好像才来到久远不久吧。”
“对，您那时确实非常年少。我想尊父也没有向您提过，您一家人正是受有栖川老爷的邀请才来到这座小城市安家落户。”sapphire终于把眼睛睁开了，看来她的气已经消了一些。
“是这样吗？”
“嗯，就是如此。”sapphire肯定地回答道。
“原来来岛家和有栖川家竟然有这样的渊源……那么那位有栖川小姐对我有什么指教吗？”
“风璃大小姐说过，即使当家的老爷和夫人都已经西去，有栖川家许下的承诺也绝不能食言。”sapphire又将傲人的胸脯挺了起来。
“啊，这倒是不必了。毕竟那位有栖川小姐和我一样痛失双亲，处理有栖川家自己的事应该也是自顾不暇了吧。我的事就不用劳烦有栖川小姐了。”我谢绝道。没想到这位几乎相当于是素昧平生的大小姐对我比那些冷淡的亲戚们还要关照，我的心里涌出一阵阵感激之情。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随便接受她的好意。
“您又说这样的话。”sapphire再一次把手里的茶杯砸向桌面，“大小姐这么做也不完全是为了您。”
“这……这是怎么说？在我看来这是我单方面接受她的好意啊。”
Sapphire轻轻抿了一下嘴唇，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不妥。
“风璃……风璃大小姐对您一直是用对兄长的态度……这不是我一个佣人该多嘴的，但风璃大小姐确实是真心实意地把您看作自己的兄长。大小姐这一段时间处理有栖川家的事已经是焦头烂额了，但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直挂念着您。”sapphire一改刚才的说话风格，急切地对我说着。她的脸上虽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绪，但眼眸里隐含的关切和同情是不难看出的。“…………………………”
我一时语塞，这位风璃大小姐为什么会对我抱着兄长之情，我甚至连她的相貌都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说过，您曾经来访过有栖川的宅邸。事实上，您在宅邸里住过一段时间。我想，从那时起，风璃大小姐就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兄长看待了。”sapphire见我无言以对，冷淡地向我解释道。
“嗯…………有栖川小姐这样看重我，我真是受宠若惊。不过，我现在一个人过的也不错，给有栖川小姐添麻烦终归是对不起她……”我支支吾吾着，sapphire的话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让我不安的是，一旦我陷入这种进退两难、举棋不定的时候一般都会————2:54 S
“啊……啊！”我的头突然疼痛起来，我知道，从幼年时期就开始的“那个”，又来了。
“哈……哈……”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两只手紧紧地摁在脑袋上。
随着头疼的越发加重，我的眼前逐渐冒出了两行字————
1.
老老实实接受有栖川小姐的好意，听从有栖川家的安排。
2.
坚持拒绝，不要给那位善良的小姐添麻烦。
这种时候……这种时候也只有选择第二项了吧。
随着我下定决心，头疼的感觉逐渐消散。浮现在眼前的是sapphire那满是关切的美丽脸庞。
“五梦大人，五梦大人！您是怎么了，需要我替您拿药，或者去叫人吗？”sapphire一边用玉手推着我的肩膀，一边关切地向我询问着。
“啊………………好了，谢谢你sapphire，不过不用大惊小怪。我只是老毛病犯了。”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朝sapphire笑了一下。
“这是怎么回事？您有什么宿疾吗？是血压异常还是什么……”sapphire连珠炮似地问个不停，虽然她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起伏，语调也比较平稳，不过我可以看出来，她确确实实是在关心我的身体状况。
“没关系的，只是偶尔的头疼。只要不去管它，忍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我用力眨了眨眼，刚才的疼痛感已经完全消散了，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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